——專訪資深旅游專家王興斌

《中國綠色時報》記者 遲誠

“去年，休閑林業已經成為經濟林種植采集和木材加工制品制造業之后林業的第三大產業，這個成績了不起。但是，包括森林旅游在內的休閑林業的潛力遠遠沒有發揮出來。”

王興斌，作為中國旅游業的資深專家，自中國森林風景資源評價委員會成立以來一直擔任委員、顧問,對森林旅游更加偏愛。

機構改革之后，圍繞國家林業和草原局主管的森林旅游相關問題，《中國綠色時報》記者獨家采訪了王興斌。

“休閑林業有條件發展成為大林業的一大支柱產業、三產林業的龍頭產業。之前我就有這個信心，機構改革之后，我的信心更足。”

記者：這一次機構改革將自然保護區、風景名勝區、自然遺產、地質公園等管理職責整合歸總，由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同時加掛國家公園管理局牌子，統一監督管理森林、草原、濕地、荒漠和陸生野生動植物資源。您怎樣看待這次機構改革？

王興斌：把由山、水、林、草、田、湖、海等組成的自然生命共同體納入統一管理，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這個體制的建立將有效地保障國家生態安全，更為各類自然景區統籌保護、監管和有效利用，包括開展有限度的游憩休閑、觀光旅游提供了制度保障。自然資源部及國家林業和草原局，與生態環境部共同承擔起原本一體的自然生態系統的保護修復和監護管理，“九龍治水”將成為歷史。

行走在四川七里坪康養大道，可以享受自然的鐘靈毓秀，實現生命的休養生息。賀建平攝

記者：“休閑林業”和“森林旅游”有什么不同？

王興斌：旅游是休閑的方式之一。旅游是指離開常住地的休閑，而休閑的絕大部分時間在常住地度過，隨時隨地都可以開展各種休閑活動，可以說無人不休閑、無時不休閑、無處不休閑。國際上對于旅游概念的定義不盡相同，但基本的思路是離開常住地到其他地方短期的休閑。在歐洲、大洋洲的旅游統計標準中，晚上不回家而在外過夜的才叫旅游。大多數森林旅游地的大多數游人是本地人。白天去附近的森林公園逛一逛，不能說我去旅游了，但可以說我去游覽或休閑了。所以我一直認為依托林業資源開展的旅游業其實應該叫“休閑林業”更準確，“休閑林業”中包含了森林旅游，但比旅游的范圍更廣泛，是大林業的一部分。

早安雄庫魯營地因位于京北豐寧壩上草原，成為北京周邊休閑度假露營首選的天然綠地。早安野宿供圖

記者：林業發展休閑產業有什么優勢？

王興斌：在漢語里，“休閑”這兩個字里都有“木”字，或依木而休，或在家門庭院里休息，可見古人就明白，休閑是離不開森林的。森林能過濾霧霾塵埃、空氣清新；能屏蔽噪聲、安靜怡神。森林既養身又養心，可游憩，可觀光，可度假，可健身，可養生，可徒步，可攀登，可滑雪，可食補，最適宜休閑。

國務院《“十三五”旅游業發展規劃》提到，“推出一批具備森林游憩、療養、教育等功能的森林體驗基地和森林養生基地”；中辦和國辦發布的《建立國家公園體制總體方案》指出，“國家公園的首要功能是重要自然生態系統的原真性、完整性保護，同時兼具科研、 教育、游憩等綜合功能”。用“游憩”一詞概括各類森林和自然旅游地的游覽休閑功能最貼切，是對我國悠久的游憩文化傳統的對接。“憩”字，從“心”傍，為“休息”之意，使“自”我身“心”得到休息，還有美味可嘗（“舌”）。“游憩”的基本含義是游覽與休息，可泛指觀光游覽、娛樂游戲、康體健身等多種戶外休閑活動。

依托森林、草原、山地、沙漠、濕地等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林業和草業開展的休閑與旅游大致可分為三大類：觀光游憩類、休閑度假（包括康體養生）類和科考科普（包括探險考察、生態研修）類。

游美（千島湖）國際營地群山巍峨疊翠、湖水澄碧，優美的自然風光成為青少年營地教育的特色課堂。 游美國際營地供圖

記者：您認為當前林業休閑產業的管理存在哪些問題？

王興斌：部分森林公園經營效益差，商業化程度低，普遍存在“硬件不硬,軟件太軟”、發展資金短缺、森林資源維護不足等問題。從經營機制方面來說，動力不足、體制不順、機制不活因而活力不強，林業改革相對滯后、創新驅動乏力。新型經營主體發育遲緩，產權結構模式單一，社會資本難以進入。這些問題的根源在于，行政型機構、事業型編制與商業化經營的矛盾沒有找到統籌兼顧、相互協調的解決途徑。

記者：對于這些問題，您有什么建議？

王興斌：首先，處理好森林休閑事業與產業雙重屬性的關系，創新休閑林業的體制機制。休閑是國民的權利，但休閑消費是一種市場行為。用公益性理念指導森林休閑的經營管理，不偏離以保護和公益為主的方向，又用商業性經營收入去補貼和增加公共服務經費，找到休閑林業良性循環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在多數情況下，自然旅游地的管理機構可以把部分休閑旅游服務項目的經營權租讓給個人、公司或社團，比如提供騎馬、游船、漂流或其他服務，經營住宿營地、餐廳、紀念品、書店，提供導游服務以及其他休閑旅游的商品和服務。通過出讓部分休閑項目經營權，當地居民可以從自然旅游中獲益，并成為自然環境的保護者。

其次，著力提升國家級森林休閑質量與效益，繼續辦好國家森林公園、濕地公園、草原公園的同時，大力倡導省、市、縣、街區、鄉鎮因地制宜開辟更多各有特點的中小型森林休閑綠地（郊野公園），滿足各地民眾就近回歸自然、綠色休閑的常態需求。森林休閑的布局要點、線、面結合，形成森林風景廊道、森林公園、森林小鎮和森林人家的格局。完善森林休閑地的基礎和服務設施，提高科學含量、提升文化品位，形成產品特色、塑造品牌，提升森林休閑的生態體驗與滿意程度。

再次，要健全包括各類自然旅游、綠色休閑業的統計體系。機構改革之后，國家林業和草原局主管的休閑旅游地增加了，更加需要完善行業統計體系。

最后，要大力加強自然旅游、休閑林業的人才培養，形成一批既懂林業科技又懂休閑旅游經營管理、研究咨詢隊伍，造就一支亦林亦旅的新一代林業職工。林業院校要辦好森林休閑專業，開展林業院（系）與旅游院（系）的交流合作。